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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学路上的回忆(李金平)

那天骑车经过县城学校门口,正遇上接送孩子的“大军”。汽车、摩托车、电动车、老年代步车挤在一起,熙熙攘攘,川流不息。这热闹的场景,突然勾起了我对童年、青少年时代上学路的回忆。

我的老家在牧马河边的白龙塘上庵村,学校则设在村边的上庵庙里,被层层叠叠的梯田环绕着。虽说我家到学校的路程不算远,却要先跨过一条小河,再走一段泥泞坑洼的田埂路,才能抵达。

上世纪七十年代初,我刚启蒙上学时,可没有现在孩子这般金贵。用不着车接车送,更不用兴师动众像“太上皇”出驾。那时候邻里关系亲近,每家孩子多,年龄又相仿,上学路上都是大的带小的,成群结队地走路去。每天早上,没有闹钟和钟表,父母凭着经验估摸着时间叫醒我。我揉着惺忪的睡眼从被窝里爬起来,自己穿衣戴帽,背上书包就往学校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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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天最是惬意。阳光明媚,春暖花开,小河里的流水潺潺,水田里的鸭鹅嬉戏,就连脚下的田埂路,都成了我和同伴们的乐园。田埂边的野花、小草,还有田里的庄稼,都是我们朝夕相处的“伙伴”。一路上玩水、拔草、摘花,追着跑着打闹,春天的上学路,满是快活的气息。

夏天的清晨,我和小伙伴们迎着朝阳,踩着路边小草上的露珠往学校去。吃完早饭后,要是离上课还有点空闲,我们还会把上学路上的小河、梯田当成“游乐场”。三五成群地在河边打水仗,或是蹲在田边摸小鱼虾、抓小螃蟹,把这点有限的时间利用得满满当当。年纪大些的高年级同学,还会沿着田坎溜着走,专门逮黄鳝。

有天上午,刚吃完早饭,邻居家读五年级的小元就来喊我:“早上放学路上,我看见秧苗田里有好多黄鳝洞,肯定能逮着不少!” 说着就拉我一起走了。我跟在他身后当“帮手”,一边帮他提着鞋,一边沿着田坎跟紧,随时准备接他逮到的黄鳝。没一会儿,我们就搜了十多块秧田,到学校时,手里已经攥着七八条黄鳝了。眼看就要上课,小元把黄鳝送给了住校的王老师。王老师笑着接过,还温柔地摸了摸我的头。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王老师的温暖,心里又亲切又欢喜。这段小事,也成了童年上学路上最美好的回忆之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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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到秋天,阴雨多了起来,上学路就变得艰难了。那时候我们走的路,和村里牛羊踩的是同一条——天晴时还好些,下雨天就满是稀泥,又烂又滑,连牛粪都混在泥巴里。我们大多光着脚走,经常被泥巴里的石子扎得钻心疼。特别是秋末初冬,光着脚走到学校,上完几节课,脚丫子冻得通红,像熟透的红萝卜。那会儿多数孩子都没有胶鞋、水鞋,就算有,也舍不得穿。好几个同伴都是把布鞋或胶鞋提在手里,光脚走到校门口,找个水洼把脚上的泥巴冲干净,再穿鞋进教室;等放学回家,又脱下鞋子提在手里,继续光脚走。

下雨天不光没鞋穿,连雨披、雨衣、雨伞也稀罕。多数同伴都是找块塑料布,或是旧化肥口袋顶在头上,勉强挡挡风遮遮雨。有一回下大雨,家里实在没别的雨具,只有父亲干活时穿的一件蓑衣。我没办法,只好套上这件宽大的蓑衣,再戴上雨帽往学校去,活脱脱成了个“蓑笠翁”。

要是遇上阴雨连绵,从何家山深沟里流下来的小河就会涨水,河水汹涌澎湃,漫过河里的踏脚石,都快淹到河沿了,我们根本没法自己过河。这时候,父亲就会背着我过河送我上学;到了中午,他又会在河边等着,放学再背我回来,一天要来回两趟。秋雨时节的这条过河路,成了那时最让我牵挂,也最依赖父亲的事。

直到 1972 年,学校背后的阳安铁路建成通车。遇上大雨涨水,我和小伙伴们就绕着村庄走到铁路边,跨过铁路上的“红卫” 桥去学校,总算不用再麻烦父亲背我过河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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冬天的上学路,比秋天更难。土路干得发硬,踩上去硌得慌;小河的水流倒平静安详,可天寒地冻的,一点也没让上学路变顺畅。寒冬腊月,天还没亮,父母就喊我起床,我自己收拾好烘笼(用来取暖的工具),摸黑往学校走。

有一回,半夜里窗外月光特别亮,白花花的一片,母亲误以为天亮了,就叫醒我让我上学。我提着烘笼走到学校,看见校门紧闭,才知道自己起得太早了。没办法,我只好坐在校门口等着,又害怕又冷,直到天慢慢亮起来。

还有一个清霜白露的早上,天刚蒙蒙亮,我背上书包、提着烘笼往学校去。路过小河时,没留意踏脚石上结了霜,脚一滑,一只脚直接踩进了水里。鞋子灌满了水,半截棉裤也湿了,手里的烘笼还掉进了水里。想回家换吧,家里又没有多余的衣服和烘笼,我只好拎着湿鞋,无可奈何地往学校走。等到放学,我的脚早已冻僵,麻木得走不了路,最后还是在同伴的搀扶下,一瘸一拐地回了家。

1975 年,我小学毕业,后来升入初中,才算走完了童年的上学路。那段纯真的岁月里,上学的路虽然满是艰辛,却也藏着数不尽的欢乐与温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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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76 年,我到离家近五里路的白龙中学读初中。虽说家里到学校走的是西碾公路,路面宽敞又平整,可那会儿家里穷,买不起自行车这类交通工具,每天往返学校,全靠“十一号”,也就是自己的两条腿。

当时,白龙塘的何家山、上庵、白家坝、龙王沟、贯溪、朱家垭几个地方的孩子,都在白龙中学读初中。除了边远山区的少数同学住校,绝大多数和我一样,都是走读生。我们每天天没亮就得起床,赶到学校上早操;上午上两节课后,又得往家跑吃午饭;下午再往返一趟;到了傍晚,上完自习课才能回家。一天三个来回的上学路,跑下来一点也不轻松。

要说上学路上最辛苦的,得数贯溪村的同学。他们要隔河渡水,很不方便。夏天得坐船摆渡,冬天要走窄窄的木桥,既费时间又有风险。可即便条件这么艰苦,贯溪的同学也从没迟到早退过,都咬牙克服了困难。说到这儿,就不得不提贯溪村里那位上学路上的“飞毛腿”。

我的初中同桌叫张祥平,他家在贯溪村边远山区一个叫“转嘴”的地方。他有个堂哥叫张祥录,他比我们高一级。我和张祥平上初一那年,张祥录已经读初二了。早在贯溪小学读书时,兄弟俩上学的路就远:从贯溪湾、后头坡,到门树垭豁、河湾,再到转嘴的家,足足有十几里山路。为了不耽误学习,他们几乎每天都跑步往返学校。久而久之,堂哥张祥录跑得越来越快,像飞一样,同学们都叫他“飞毛腿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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到了白龙中学,离家更远了好几里。每到礼拜三,张祥录带的粮食和菜就吃完了,必须回家取。为了不耽误上课,他依旧是跑步往返。就这么练着,张祥录的跑步能力越来越强,每年学校运动会上,他都是全校的跑步冠军,没人能比得过。

1978 年,张祥录被县教育局选中,参加了省第八届运动会,一举拿下 800 米、1500 米、3000 米三项冠军。转年 6 月,他又代表国家队去法国,参加世界中学生运动会,获得 800 米第九名;之后在访问卢森堡的田径赛上,还拿了 800 米第三名。一时间,“飞毛腿”张祥录成了我们上学路上的“顶呱呱”,成了当时响当当的体育健儿。我们提起他都格外骄傲。

后来,这位从上学路上跑出来的张祥录,因为成绩突出,高中毕业后成了汉中体育学校的一名优秀教师,教书育人。如今张老师已经退休了,但在那个困难年代里,他靠自己练出来的体育成就与荣誉,始终是我们这些走读生的榜样,也是我们当年的自豪与荣耀。

那些年,不光是我们学生走路上学,就连老师也都是走路往返学校。我还记得,教我们物理的吴宗道老师、教数学的马永雄老师,每到星期六放学后,都要步行二十多里路回县城。事务老师乔传宣家在丰宁,每个礼拜都要翻山越岭走几十里山路往返学校。还有二郎的李燕清老师、江胜祥老师,也都是爬山涉水地来往于家与白龙中学之间。在那样困难的岁月里,是老师们给我们树立了榜样,教会我们什么是吃苦耐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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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79 年,我考上高中,依旧在白龙中学就读。那时,来自全区白龙、丰宁、田禾、碾子沟、三花石、子午、二郎、三郎等四面八方的学生,都聚集在这里读高中。当时没有平坦的柏油马路,更没有便捷的班车或校车,几十里蜿蜒曲折的山路,成了远道学子求学的必经之路。

每到礼拜六,家远的同学翻山越岭往家走,赶到家时天早就黑了。第二天吃过早饭,他们用小竹杆挑着行李,一头是够吃一个礼拜的红薯,另一头是少量大米,还有装在罐头瓶里的红豆腐辣子或浆水菜,肩挑背负往学校赶,到学校时也差不多是傍晚了。求学之路,满是艰辛。

常说“学海无涯苦作舟”,这话在三花石、子午的同学身上体现得最明显。他们家离学校都在三十里开外,最“方便”的上学方式,是从三花石坐绿皮火车到白龙塘站,可从各自家里走到三花石车站,就得先走一二十里路。要是赶不上火车,就只能肩挑背负,翻山越岭走小路去学校。近的要走五六十里,远的得走七八十里,从早上一直走到晚上,有时到学校都半夜了。

像三花石的操同学、徐同学、李同学,离家都有五六十里;子午的张同学、曹同学,离家更是有七八十里。那时看着他们比我艰辛好几倍的上学路,我心里满是感动。他们为了寻求知识、改变命运、走出大山,风雨无阻,再苦再累也不退缩,这份坚持让我佩服了很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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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本文插图均来自网络)

悠悠岁月,物是人非。当年那条翻山越岭的上学路,是一条充满艰辛的路,却也是一条满含希望的路。它不仅磨炼了我们的意志,更让我们懂得了珍惜与坚持。如今,大山里的孩子已经有了更好的上学条件,可那段难忘的求学时光,那些在路途中的奔波与成长,将永远铭刻在我心里,成为人生中最宝贵的财富。


作者简介   

李金平,男,西乡白龙人,曾在《陕西农民报》《汉中日报》发表散文、通讯作品多篇。现任西乡县金平摩配公司总经理,西乡县汽摩协会秘书长,西乡县作协会员。